顾薇似乎是从画室一直跟着我到的这里，手里还攥着画笔。不知她听到了多少内容。只见她眼里含着泪，指着林文汐的手都在颤抖，却什么都没再说出来。
忽然她把手里的画笔丢到了林文汐的身上，在她干净的校服上留下了一道黑色的痕迹。
顾薇一把推开我冲了过去，一下把林文汐撞到在地上，直接坐在她身上凑下身，几乎要贴着她的脸，紧紧攥着她的领子。
“所以你才会……”
“把手拿开！”
林文汐一把抓住顾薇扯着她领子的手腕，用脚一顶把她从身上甩下，把她推到一边，重新站了起来理了理衣服和头发，看着摔在地上的顾薇。
“是又怎样，总比你这种人好点。”
“啊啊啊啊！”
被推到一旁的顾薇站起身，不顾一切抓起一旁的椅子就要砸过去。
我见状不好赶忙冲上前去一把抓住顾薇的手里的椅子，只感觉她整个人抖的厉害，死死抓着手里的椅子不肯放开。
“你有本事倒是砸啊。”
面前的林文汐一副挑衅的口吻，不退反进，完全就是添乱。
我用眼神示意她别再说了，但是她根本不打算理我，也梗着脖子看着顾薇。
“没记错的话，高一下学期的时候你就差点被记过吧。当时你们社长还在，还有人护着你跟学校协调，最后也只是做了个检讨吧。现在不管是我还是播音室的设备，你只要砸了，我可以跟你保证，这一次再也没有谁能出来护着你了！”
不知为什么对面的林文汐似乎也发了火，死死地盯着顾薇，一点一点地靠近。
“再有一次记过就是劝退，你的美院就不要想了，你们社团也可以考虑取缔了，你有胆子倒是砸啊！”
在林文汐的咄咄逼近下，我只觉得顾薇抓着椅子的手慢慢松了，正当我松了一口气打算把椅子放下的时候，她又忽然一把抢过，猛地一下砸了过去。
我被她这个行为吓了一跳，整个人脑子瞬间一空，只觉得后背发凉。
还好，不是我想的血肉模糊的画面，她还残存着一点的理智，只是把椅子砸到了门上，发出了一声巨大的声响。
“你还是舍不得吧……”
椅子就砸在林文汐旁边，她一动不动，连眼睛都没有闭着，说出了这句话。
顾薇仿佛什么都没有听到，只是把头转到了一边。
被巨大的响声惊动，楼下的一个瘦小的老头跑到了播音室来，一看被砸坏的门和倒在地上的椅子就问怎么回事。
我见两人都不说话，赶忙上前赔笑。
“老师，不好意思。我站在椅子上要换灯管来着，不小心摔下来撞到门了。”
老头看了看天花板上的灯，又看了看门，向我投来不信任的目光。
“是啊，太不小心了。下次还是叫专业的人来吧。”
林文汐转过身冲着老师鞠了一躬。
“对不起张老师，这次是我们没注意，给您添麻烦了。”
“啊，没事就好。”
看到她道歉，老师换了一副表情。
“对了这位同学，你这么用力撞到门，脑子没事吧。”
“没事，没事！”我赶忙摆手。
”没事就好，没事就好……”老头说着，扶着眼镜凑到了跟前似乎还想再确认一下。
“张老师，我一会带他去校医室看看，谢谢您了。”
听了林文汐的话，他也就点了点头，背着手下楼。
我悬着的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。
“啊，谢谢……”
“跟这种人在一起，你的脑子是真的坏掉了。门已经怀了，你让她等着赔吧。”
正说着，一旁安静的顾薇忽然撞开我们一下冲出了门去。
看她冲出门的样子我忽然就有了不好的预感，来不及和林文汐说什么，也一路追着跑出去。
顾薇顺着楼梯一层层向上，想到之前的事情，我不由的内心慌张起来。眼看楼层越来越高，那种不安的感觉也越来越强烈。
她跑的飞快，我从不知那样瘦的女孩居然这么能跑。直到听到顶层天台的门被撞开的声音传来的时候，我心瞬间一沉，加快了脚下的步伐。
推开门的一刹那，我只觉得心像被人狠狠抓了一下。
这是我最不想看到的画面。
顾薇已经跑到了围栏边，半个身子已经要翻上去了。因为顶层的围栏偏高，对于这个身高的女孩还有些难度。但在夕阳之下，那个女孩拼命抓着扶手想要翻过的样子让我呼吸近乎停止。
为什么会那么拼命呢？
明明翻过之后就剩下死亡一条道路，为什么要拼命地去舍弃自己的生命。
在脑子还在想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的时候，我的身体已经不由自主地奔了过去。
“你别过来！”
她已经翻了上去，一边转头对我说着，一边颤颤巍巍地慢慢站了起来。
我瞬间停了下来，她站在我面前回过头看着我，似乎还有一些眷恋。
风扬起她的头发，吹过她宽大的校服外套。就像天台一旁的野草一样，在风中摇摇欲坠。
——“谷雨……”
眼前的人似乎变成了我熟悉的身影，脸上露出无比凄凉的笑容，冲我摆了摆手。
“谢谢你帮了我这么多……”
女孩有些无助的声音飘散在风中。
“不要……你不要……季洁你等等……”
我喃喃说着这些，无望地伸出手，想抬脚更近一步，却听到了尖利的叫声。
“你别过来！”
顾薇的声音让我有一瞬间的清醒。
“顾薇，你别冲动，先下来，什么事情都可以解决的，你别想不开……”
我的嘴里只会蹦出这些没用的话，让我恨不得扇自己几个耳光。
“你放心……”
顾薇现在的声音平淡的让我害怕。
“放心，我不是冲动……”
她说着又挪了一下脚，似乎更进了一步。
“我早就想好了……反正也没什么关系……”
“跳下去就什么都没有了啊！”
顾薇看着我忽然就笑了，笑的像哭一样流出了眼泪。
“本来就什么也没有了啊……”
没有歇斯底里的叫喊，没有激动的倾诉，甚至没有一丝的痛苦挣扎。顾薇只是用湿润的眼睛看着我。
“好累啊……痛苦的时候要假装快乐是很困难的不是么，反正我也不过是蝼蚁一样的存在，所以没关系的，没关系的……你知道的吧，谷雨……”
她的身影再一次和季洁重叠，脆弱的仿佛一碰就碎。
又一次，我又一次要目睹死亡了么。
在季洁之后，死亡又一次如此近距离地出现在我面前。
那失去了温度的身体，那刺入耳膜的哀嚎，那放在她房间里的黑白相框的脸从季洁的笑脸恍惚间变成顾薇，让我感觉呼吸困难。
“我不知道……我不能理解！我不了解你，我不知道你有什么痛苦，但是这样是不对的啊！活下去总会有好的事情的，现在就这么结束的话就真的什么都没有了啊！”
我喊着这些，眼前的人影来回替换，也不知我自己到底是对谁说出这些话。
“不理解是好事情……起码证明你过的很幸福……”
“想想你身边的人啊！那些关心你的人怎么办！”
我几乎是怒吼着说出这些的，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生气，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在这种时候说这些，只是克制不住的，整个人都要颤抖起来。
我伸出的手在颤抖，仰头看着她的眼睛。
“没关系的……会好起来的，所以下来吧……”
如果还有一丝留恋和眷顾，或许还有希望。但顾薇只是看着我的手，转过头去，慢慢抬起了一只脚。
完了！
我瞬间感觉浑身冰凉，几乎就在同时，背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。
“薇薇！”
顾薇的身子似乎一抖，很快回过头。
小满正站在那里，一脸焦急地喊出这个名字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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